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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過後，就沒那種乍暖還&nj;寒的氣候了，等到四月底，家家戶戶都在拆洗棉衣被褥。知青們不會，跟著公社裡的老大&nj;娘老奶奶們學，其實這類活計，月槐樹最巧的是李奶奶，她是老姑娘，一輩子沒出嫁，她不愛交際，人找她做活兒，她就接，接了後大&nj;門照例關上，等人再來取。人見她獨居可憐，每每帶些糧食上門送活兒，權當接濟。

趁天好，章望生跟南北也在家裡拆被褥棉衣，這活兒只見鳳芝做過，兩人好不易把被面拆下來，弄到河邊去洗。河邊都是洗被面洗衣裳的，蹲滿了婦女小&nj;孩，見了兩人，招呼說：

&ldo;南北，能給你三&nj;哥搭把手了啊？&rdo;

&ldo;能啦！&rdo;南北赤著腳，跟章望生一起捶被面。

河水嘩嘩淌著，叫太&nj;陽照得&nj;波光粼粼，風一吹，動得&nj;厲害，蘆葦翠翠的，裡頭有鴨子穿行，穩穩的，像悄無聲息的小&nj;舟。不知什麼時候，岸邊過了狗，不止一條，你追我趕動靜很大&nj;，鴨子們這才掉頭往蘆葦深處遊。

&ldo;三&nj;哥，你看，黑子真威風，跟個狗司令呢！&rdo;南北累了，叉著腰看狗，不遠處，吳有菊也在洗被面，他&nj;身體&nj;很硬朗，眼前看了一堆被面什麼的，真不曉得&nj;他&nj;一個人住哪裡有那麼多東西要洗。

章望生便跟吳有菊打了個招呼，說：&ldo;吳大&nj;夫，這洗完太&nj;重了，我幫你抬回去吧？&rdo;

吳有菊不肯，他&nj;這老頭倔著呢，但凡自&nj;己&nj;能勉強弄的，絕不麻煩人，章望生笑：&ldo;吳大&nj;夫，你這一點點往回拎，得&nj;弄到天黑，回頭再摔了跌了，不值當的。&rdo;

這倒是個理，吳有菊肯了。

水裡飄來件小&nj;孩肚兜，章望生一把抓住了，抬頭看，是前面雪蓮正在洗衣裳，雪蓮姐沖他&nj;笑：&ldo;剛留神是望生，跟南北一塊兒來的？&rdo;她很自&nj;然&nj;地又看向&nj;了南北。

南北笑起來：&ldo;雪蓮姐，我給三&nj;哥搭把手呢！&rdo;

他&nj;們跟雪蓮姐也不怎麼來往了，人情&nj;這個東西，是靠家裡長&nj;輩維繫的，嫂子走了，狼孩哥也死了，好像往來就自&nj;然&nj;而然&nj;斷了。雪蓮姐也做了寡婦，月槐樹最漂亮最年輕的寡婦。

做寡婦得&nj;有做寡婦的樣子，尤其是新寡，得&nj;臉兒黃黃的，眼珠子呆呆的，見人就能淌下兩行淚。可雪蓮不一樣，她很快就是老樣子了，很熱情&nj;，愛說愛笑，婦女們就說，雪蓮咋那麼高興啊，一點不像死了男人的。

&ldo;望生，你們這怎麼套被面啊？你會嗎？&rdo;雪蓮問章望生。

公社一些婦女很愛跟章望生開玩笑了，他&nj;很容易臉紅，面對雪蓮姐，他&nj;一直有些不怎麼自&nj;在，便說：&ldo;我見嫂子弄過。&rdo;

雪蓮見他&nj;紅了耳朵根，再瞧幾眼，心想真是不能再把望生當弟弟那樣看了。她意識到，他&nj;已經是個年輕後生。

第20章

拆洗的天氣非常晴朗,能晾滿滿一繩索，還有厚衣裳。社員們都窮，沒有誰家衣裳是不帶補丁的,來的幾個知青,穿著打扮要比社員們好&nj;些，他們也洗衣裳，晾在宿舍門口。

南北來蹭收音機,看人家衣裳沒有補丁，在太&nj;陽地裡飄,回來就&nj;跟章望生說：

&ldo;咱們公社的人全都是阮咸,只能曬破爛衣裳。&rdo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