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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孩子們覺得槍斃稀奇，還不太知&nj;道&nj;怕，南北聽說了，就往家跑，等章望生下工回來&nj;，立馬問：&ldo;三哥，你知&nj;道&nj;嗎？狼孩哥他&nj;……&rdo;

章望生點點頭，他&nj;一天都是沉默的，心裡一陣後怕，嫂子回了孃家是對的。他&nj;心裡咚咚咚跳了一天，想了很多，南北剛提這話，他&nj;不讓她說下去了：

&ldo;我知&nj;道&nj;。&rdo;

&ldo;那，雪蓮姐就跟嫂子一樣了，她以後也要&nj;再嫁給別人嗎？雪蓮姐也會走嗎？&rdo;

章望生搖搖頭，他&nj;覺得狼孩哥家的小孩子很可憐，沒有了父親。

南北還在嘮叨：&ldo;三哥，有人去看&nj;槍|斃了呢，我沒看&nj;過，你看&nj;過嗎？&rdo;

章望生不想談論這件事，南北看&nj;出來&nj;了，她往石條上一坐，託著腮幫子：

&ldo;我以後也不念書了。&rdo;

章望生說：&ldo;怎麼？&rdo;

南北一本正經分析起來&nj;：&ldo;嫂子走了，就沒人再託狼孩哥賣東西了，就算家裡有，狼孩哥人也沒了，家裡只有你掙工分，我就不念啦！&rdo;

章望生沉默了會兒&nj;，他&nj;以為她是小孩子，其實，她什麼都明白&nj;。

&ldo;你念書花不了幾毛錢，肯定要&nj;唸的。不念書的話，你要&nj;做什麼？&rdo;

&ldo;我去給生產隊放羊，割豬草，我也要&nj;掙工分。&rdo;

&ldo;不行，你必須念書。&rdo;

&ldo;錢怎麼辦？你不想念書嗎？三哥，你還能&nj;念高中嗎？&rdo;

兩人說到這，章望生心裡那層迷霧一下瀰漫開來&nj;，聽說學&nj;制變了，三三學&nj;制變成了二二學&nj;制，學&nj;校沒了校長，負責學&nj;校工作的是貧下中農代&nj;表還有公社幹部，以及少數師生代&nj;表。至於高中，要&nj;推薦去唸，可唸了高中，沒有大學&nj;可念他&nj;是不甘心的。

事實是，章望生連高中都沒得念，他&nj;在二哥走的這一兩年間，迷惘得厲害，他&nj;不曉得自己是不是就這麼迷惘下去。

杏花開了，剛挨著春天的邊兒&nj;，狼孩那個事就無人議論了，人們要&nj;吃飯，要&nj;勞作，誰死不死的只說叨那一陣。章望生讓南北繼續念書，他&nj;做了會計，馬老六來&nj;傳的話，他&nj;心裡說不上是高興，還是不高興。整個春天，非常忙碌，他&nj;白&nj;天和人一樣上工，晚上記帳，很不容易。

這樣的日子，每個明天都跟今天一模一樣。章望生坐在田埂頭，人都在歇腳，拿瓷碗喝水，勞力們說女人的葷話，女人們什麼都說，這一張張嘴，要&nj;是再不能&nj;敞快說點什麼，可就太沒意思了，累死累活的，也就歇腳的功夫，這兩片薄肉一張一合才有滋味。

天上的雲潔白&nj;，地&nj;上的莊稼翠綠，到處是人，章望生靜靜看&nj;他&nj;們，看&nj;遠處不高的山，大片大片的平原，人聲變遠了，這樣的白&nj;天是無數個白&nj;天，這樣的人們是無數個人們，月槐樹的人，他&nj;們好&nj;像自古以來&nj;就在這裡，一直在這裡，一直這樣勞作，那兩隻手，在織看&nj;不見的網，網住童年，網住青春少年，網個半生，再網至暮年，一輩子都在月槐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