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章望生跑的嗓子痛，他很疲憊，盯著南北的紅頭繩，覺得下一刻要燒起來了，這讓他眼睛非常難受。他到廚房舀了半瓢涼水，咕咚咕咚喝下去，南北看著，突然叫喚起來：

&ldo;三哥，你膝蓋淌血啦！&rdo;

章望生便坐在石條上，說：&ldo;你給我抓點草灰來。&rdo;

南北跑灶前小心翼翼捧了一捧過來，蹲下身子，幫他摁在傷口上。

&ldo;三哥，你叫狗攆了嗎？&rdo;她怪認真地問，想到了八福。

章望生搖頭：&ldo;沒有，我摔倒了。&rdo;

南北一聽不是狗，笑嘻嘻的：&ldo;你這麼大人還能摔倒，羞不羞呀！&rdo;

章望生心裡煩悶，南北又沒什麼章法，摁得生疼，他把她拽起來：&ldo;我自己弄吧。&rdo;

&ldo;那我給你吹吹。&rdo;南北張開了嘴，對著他膝蓋一直吹氣，非常賣力。章望生看著她，覺得南北很像一隻小狗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，南北頭髮好，又順滑又黑，他心裡有種想哭的感覺，好像手裡只能把握住這些頭髮。

南北說：&ldo;三哥，你怎麼了？&rdo;

章望生手鬆開：&ldo;好好的，小學校里正常上課嗎？&rdo;

南北想了想：&ldo;高小的人說不用上學了，但我們先生還上課。&rdo;

章望生就不再說話了，南北陪著他，兩人在門口長石條上坐著，籬笆邊有狗尾巴草，南北揪了幾個，讓章望生給她編個兔子。

&ldo;我喜歡小兔子！&rdo;南北對著兔子親了幾口，又跑到章望生跟前，抱住他腦袋，從額頭啪啪親個不停，她的毛病就是這樣，喜歡什麼，就一頓狂親。

章望生真的覺得像被小狗給舔了個夠，他笑起來，心情好了許多：&ldo;你髒死了，都是口水。&rdo;南北拿小兔子蹭他臉，怪癢的，章望生朝她屁股拍了兩下，暮色慢慢重了，他知道嫂子快從生產隊下工回來，對南北說：&ldo;你燒鍋我做飯吧。&rdo;

早秋的黃昏，涼涼的，鳥也開始回巢，他腦子這會兒什麼都不去想了，這樣帶著南北，等嫂子回家，一家人在一起吃飯，如果能這樣永遠過下去，也是好的。

第13章

十月的時候，公社中學的幾個學生真去了北京，沒去的，在附近幾個公社破四舊。章望生這天在家裡洗衣裳，門突然叫人踹開，一群人衝進來，有比他大的，也有跟他年紀相仿的。

&ldo;好好搜！&rdo;不曉得誰喊了句，人就都跑進堂屋裡頭了，章望生旁邊的皂角，被人踩到腳下，臉盆也踢翻了，他愣了片刻，跟著人跑進堂屋。

這些人進了屋，把東西全都扔地上，亂翻一氣，章望生上前阻止為首的那個，這男生比他要高一點：

&ldo;章望生，你家家譜呢？&rdo;

章望生說：&ldo;我們家家譜早沒了，你們想幹什麼？&rdo;

&ldo;我們來破四舊，怎麼，你在學校沒接到通知？哼，你們傢什麼情況，搜搜就知道了！&rdo;

他們把章望潮留的書，平時練習的毛筆字，畫的畫，日記，全都扔到院子裡，章望生像慌張的蛾子，撲到上頭，他手忙腳亂地把東西往懷裡摟，這一點都沒用，他先是被人扯開，又被人揍了一頓。

&ldo;這什麼？&rdo;帶頭的撈起《水滸傳》，砸章望生臉上，&ldo;章望生，我早就聽說你家裡思想有問題，果然是！瞧瞧，還有《夢》！好啊，你們章家藏的全是舊文化！章望生，你認不認罪，證據都在這兒呢！&rdo;

章望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