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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北閉著眼，眼淚把睫毛濡濕了，她什麼也看不見，臉在章望生涼涼的襖面上貼緊了：&ldo;我怕我說了，你不讓去。&rdo;

章望生說：&ldo;你怎麼知道我不讓去，你跟我說了，我就會帶你上山。&rdo;他在她臉上抹了兩把，&ldo;八福的事，不是你的錯，你不要聽人亂說話，他們說的都不對。&rdo;

南北嗯了聲，章望生把手電筒給她：&ldo;你給我照路，咱們回家吃飯。&rdo;

&ldo;三哥，你說八福會不會怪我？他生我氣嗎？&rdo;

章望生說：&ldo;不會的。&rdo;

&ldo;我想叫八福一直活著，我還想跟他一塊玩兒。&rdo;

這樣的心願，章望生沒法回應她。

南北趴他後背上，章望生一步步往家走，就眼前一點亮光，她盯著那亮光看，三哥章望生的棉鞋在光裡一會露個黑頭，一會兒露個黑頭，她心裡想，我永遠都不要離開三哥。

家裡飯熱了兩茬，鳳芝見他們回來趕緊迎上去，把南北摸了又摸，抱她下來。章望潮在被窩裡坐著，下地很費勁，得把飯菜端過去吃。南北一見二哥跟嫂子，又拘謹了，她怕夫妻倆罵她。

章望生讓她自己說，南北小聲說了，屋裡很靜。

&ldo;人平安回來就好，吃飯吧，南北肯定餓壞了。&rdo;章望潮根本沒有責備她，他覺得八福很可憐，南北也可憐，她把閒言碎語當了真，一個小孩子家，除夕夜自己跑山上去，大人也不敢的。

&ldo;二哥，我以後聽話，再不亂跑了。&rdo;南北拿了個熱饃饃，遞給章望潮。

章望潮笑起來像壞了的白菜幫子，南北看著，心想要是能把壞的邊邊揪掉就只剩好的了。

不管怎麼說，一家人還能在一塊吃年夜飯，南北很快忘了冷，忘了八福，她吃得很香，小肚子圓滾滾的。她吃撐了，特別有勁跳到床上給章望潮鳳芝表演絕活‐‐學人吆喝：

&ldo;磨剪子來呵，戧菜刀！&rdo;

&ldo;哎，小‐‐雞呦，賣小鴨！&rdo;

&ldo;豆腐乳臭豆腐大疙瘩老鹹菜！&rdo;

&ldo;麥子換蘋果，換西瓜，一斤換一斤！&rdo;

吆喝得起勢，一板一眼，調子悠長，好嗓子那是不能少的，南北學的可像了，章望潮笑得咳嗽起來，臉都紅了，他一笑，南北更賣力，又蹦又跳，小辮子都散了。

直到鳳芝勸她歇歇，她才滾到章望生懷裡大喘氣地笑。章望生摸摸她腦門，出了點薄汗，他幫她撥弄幾下流海，南北小聲說：&ldo;你看二哥高興不？&rdo;

章望生點點頭，他說二哥累了，你過來我帶你玩兒。

東屋裡章望潮在跟鳳芝說話，這兩人，跟別的夫妻不一樣，兩人總愛湊一塊說話，和和氣氣地說話。章望潮既不是那種一腳踹不出屁的悶葫蘆，也不是那種罵女人打女人的，他斯文，好像從不生氣。鳳芝就更好了，她勤快，通情知禮，嘴裡從不說人的不是，不亂嚼舌根子。

章望潮知道自己的身體，對於死亡這個事，他恐懼過，成宿成宿不能安眠，他想，不求長壽但求噠噠那個歲數總行的吧，可老天是無情的，它既不好也不壞，不會幫任何人也不會懲罰任何人，萬事萬物，該什麼樣就什麼樣。

&ldo;你跟我這幾年，沒什麼好日子讓你過，儘是傷心事，伺候完噠噠又伺候我，真是太苦了你了。&rdo;章望潮在煤油燈裡看鳳芝，她才二十出頭，年輕，健康，是這樣的好，他對不起這樣的好。

鳳芝人有些麻麻的，她太累了，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