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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忙忙收拾蠟筆。老媽子們讓開路。

&ldo;不看了？&rdo;何干問道。

&ldo;我要下去了。&rdo;

&ldo;我再看一會。&rdo;

&ldo;喔，你只管看，何干。&rdo;

她拿著蠟筆畫，面朝外，怕糊了畫。昏黃的燈泡下，患了軟骨症似的樓廊像隨時會崩塌。好容易兩腳踏上了堅實的穿堂地板，回到了已知的世界。吸菸室的門仍關著，開著無線電。一路下樓，可能是敞開的房門吹過來陣陣微風，搔著她的頸背。但是她平安地回到房間。

她在這裡一個月，考試結果也該寄到她母親那裡了。萬一考上了，卻走不成，甚且連考上沒考上都不知道？大朵的玉蘭從夏天開到秋天，髒髒的白色，像用過團縐了的手絹。她病了，發高燒。

&ldo;都是睡藤炕睡出來的。&rdo;何幹道，&ldo;藤炕太涼了。&rdo;

仗著生病這個名目，何干從樓上拿被褥下來，揀了房間避風的一隅鋪床。過了好兩天不見她好轉。何干有天下午進來，有些氣忿忿的。

&ldo;我今天告訴了太太，老爺也在，可是我對著太太說。我說：&l;太太，大姐病了，是不是該請個醫生來？&r;‐‐一句話也沒說。我只好出來了，臨了就給我這個。&rdo;拿出一個圓洋鐵盒，像鞋油。&ldo;就給了這個東西，沒有了。&rdo;

虎頭商標下印著小字：專治麻瘋、風濕、肺結核、頭痛、偏頭痛、抽筋、痠痛、跌打損傷、曬傷、傷寒、噁心、腹瀉、一切疑難雜症；外敷內服皆可。

&ldo;聽說很見效。&rdo;何幹道。

&ldo;我抹一點在太陽穴上。&rdo;琵琶道。

&ldo;味道倒好。&rdo;

還是頭痛。她覺得好熱，以為是夏天，坐她父親剛買的汽車到鄉下去兜風。

&ldo;你說什麼？&rdo;何干問道。

&ldo;沒說什麼。&rdo;琵琶心虛的道。

&ldo;你說夢話。&rdo;

&ldo;我沒睡。&rdo;

&ldo;沒睡怎麼會說夢話？&rdo;何干不罷休，很沖的聲口，倒是稀罕。

&ldo;我說了什麼？&rdo;

&ldo;汽車什麼的。&rdo;

&ldo;噯，我夢見坐汽車去兜風。&rdo;何干可別聽見了她同她父親說的話，&ldo;我一定是做夢了。我不知道我睡著了。&rdo;

何干坐在床上，直勾勾看到她臉上來。琵琶知道她怕她會死，良心不安，後悔當初有機會沒讓她和姑姑一塊走。

&ldo;放心吧，我死不了。&rdo;她想這麼說，但是何干只會否認屋裡的人有這種念頭。

常識告訴她，是不會有死亡的。她的生命就如她的家一樣安全，她也不習慣有別的想法。何乾的焦慮倒使她著惱。以前生病，何干總要她別急：

&ldo;病來如山倒，病去如抽絲。&rdo;

這次她不套俗語，甚且半向自己喃喃說：&ldo;這麼多天了還不見好，會是什麼病？&rdo;

琵琶知道她是怎麼想的。家裡請的先生去年患了肺炎，送醫院以前她們都見過他生病的樣子。都說他那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能康復，真是運氣。

&ldo;我沒事。不是什麼嚴重的病，我知道。&rdo;她向何干說。

話是這麼說，她還是病著。病得不耐煩，五臟六腑都蠕蠕的爬，因為她不能讓何干知道不要緊，不需要為了攔住她不讓她走而自責，磨折自